i柠梓i

【韩叶】绝缘体

新东方:

非HE,大概是TE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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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失去了全部的感情。


 


是不是已经脑补出了十万字悲情小说?很遗憾,这部小说的主角不是我。


 


提起没有感情,大家的印象大概就是冷血、机械、混世魔王。但事实上我三观正确,懂文明讲礼貌,从不随手丢垃圾,会扶老奶奶过马路,捡到钱包会交给警察。我有自己的主观意念,可以独立思考,我的所作所为只由自己的大脑控制。


 


我和正常的人类没有区别,只是没有感情。


 


曾经我也是个有感情的人,只是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抛弃了它。一说失去感情总会让人觉得记忆存储区域被全盘格式化,重新做人。但实际上过往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,我知道我是谁,我认识我的朋友,我有作为人类应有的一切常识,我只是没有感情。


 


想在人类社会中生存没有感情毕竟是不行的,不能理解对方便不能沟通。尽管我无法理解开心和不开心对人会有什么影响,还是对着书本一一记下它们的特征,至少知道在对面的人明显表现出生气征兆时还不住口容易被揪着打,虽然谁也打不过我。


 


闲暇时我会坐下来回味以前的事——那些我带着感情参与的事。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,尽管我回忆的事件都是从我本人的主视角显示的,时不时还有我自己的内心独白画外音,但是每当一个行为有情感参与我理解起来便相当头痛,不懂就看,看了还是不懂,就这样迷失在无限循环中。我仿佛一个努力做着阅读题训练的学生,不能真正设身处地站在对方角度上思考,始终是不及格。


 


我坐在观影席上看着自己出演的电影,画面中热闹非凡,而我清冷自持。


 


无法理解。


 


我时常在想,失去感情的叶修是否还可以算是叶修。人们认可一个人更多是因为他的性格、行事作风,而行事作风与感情分不开干系,那么失去感情的我无疑失去了原来的行事作风。


 


当我这样向韩文清提出疑问,他“呵”了一声:“在如何我惹我生气上你从来没变过。”


 


我闭上了嘴。


 


韩文清是我在失去感情前就认识的人,或者说是在更早以前,到现在已经十年了。


 


不要把他脑补成悲情小说的男二号,按照正常套路男二号应该为了让主角找回感情不惜一切代价,上刀山下火海,即使不能恢复从此也该细心温柔地对待他,保护他。


 


但是韩文清完全不是,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粗暴,一点也不温柔,比如他禁止我抽烟。


 


其实我现在除了基本的吃饭喝水这些生理需求鲜有欲望,烟本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。烟会成瘾有心瘾和身瘾,我更多的是身体残留的记忆,没有烟草的气息会不由自主地焦躁。即使被强行摁灭了烟嘴里也要叼着些什么,这大概是曾经的叶修占据这身体主权的一个证明。


 


 


看得出来韩文清对我失去感情一事十分遗憾,他也许曾抱有小小的期望,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执着地去寻找所谓能恢复感情的方法,不得不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。


 


我和韩文清一直以来算同事又算竞争对手——我们大概属于所谓有超能力的人类,作为一种稀缺资源被组织起来好好利用,解决一些超自然事件。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太多,只靠一拨人是不可能,我们也是各自划分了管理区域,我在H市的嘉世,他在Q市的霸图。


 


每年年底我们也有业绩考核,韩文清和我总是不相上下。偶尔有跨省事件我们也会联手,但是更多的是互相比较,互相较量,谁都不是轻易认输的人。


 


至于为何现在会处于完全的合作伙伴状态,还要从头说起。


 


嘉世的武器研究部有一个天才,名为苏沐秋。他与我是多年好友,除去研究能力实战能力也是一绝,稍逊我一筹罢了。苏沐秋一直致力于研究一件最终兵器,超越所有武器,足以登顶封王的武器。


 


每当他提起自己的研究总是两眼发光,那样的狂热即使是现在的我也能深刻体会到。他足够天才,也足够有耐心,理应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最终兵器——千机伞,被他创造了出来。他向我展示千机伞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狂喜,我也透过他的瞳孔看到我自己的惊艳。


 


一件合适的武器会大大提高我们的力量,不只是为了工作,在这个弱肉强食,强者为尊的世界,慕强且追逐是我们的人生理想。


 


也有人是例外,比如韩文清。他没有武器,凭得全是自己的一双拳头,他认为武器再强也不是自己的力量,倘若没有武器便一无是处又与废人有什么两样?特立独行如他终究是少数,苏沐秋研究出千机伞后也意识到,这样武器将会成为被争夺的对象。


 


没想到的是,争夺是从内部开始的。


 


嘉世在竞争中一直处于领先,老板陶轩已不满足于此,他想要嘉世具有彻底垄断的能力,千机伞便是他看中的关键道具。然而千机伞研究出来后一直放置着没有使用,苏沐秋在研究成功后就兴冲冲地拿着它去出了一次任务,回来后却愁眉不展,抱着千机伞又不停在研究。之后他放出话,千机伞不可用,是废物。


 


陶轩自然不会接受他这说辞,就连我也不理解,但是他却没有解释的意思,执意要封印千机伞。


 


再后来的一次任务出了意外,苏沐秋不幸成了牺牲品。他临终前再三告诫我,千机伞不可以被使用,万不得已要用,除了我谁也不行。


 


我记下挚友的托付,千机伞几乎不离手,但是从未使用。


 


陶轩等不了了,苏沐秋还在时他碍于面子不好用蛮力抢夺,现在他走了,我也不过是个寄存处无需在意,他决定用强的。他将这任务交给了刘皓。


 


刘皓是我的副手,他也是众多渴望得到千机伞的人之一。陶轩需要千机伞确立嘉世的垄断地位,刘皓需要千机伞增长自己的实力,当我察觉出他们统一战线将矛头直指向我,当机立断带着千机伞离开嘉世。


 


嘉世自有追兵 ,我虽实力强横但终日被多人追捕终是支不住。也不知是哪一场战斗,我打开了千机伞。


 


千机伞的威力的确不可估量,有了它我的实力整倍地增长。强力在手的确非常痛快,与此同时我也明白了苏沐秋要封印这武器的理由,然而已经没有退路。


 


嘉世方面放出我叛逃的消息,希望各方协助将我捉拿。我不知这话有几成人信,至少在我大清早一路跑到Q市大大方方翻了窗户进了韩文清的家里时,屋主人只是瞟了我一眼,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。


 


“嘿,早饭吃了啊?”我打招呼。


 


韩文清没搭理我,穿戴整齐就出门了。


 


我倒在韩文清的床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以前去Q市找不到地方住我也会直接闯进他屋子里,韩文清从一开始的呵斥到后来的怒目而视到现在的直接无视。


 


傍晚时韩文清才回来,把我从床上捞起来仔细审问。我把嘉世的情况完全交代出来,唯独千机伞的事没有透露太多。韩文清对千机伞的构造也是大为赞赏,对嘉世内部因这一件武器离间的事则是冷笑了一声。想当初我和陶轩苏沐秋一切成立了嘉世,如今理想不同,只能分道扬镳。我理解陶轩,但是有苏沐秋的嘱托在先,对立也是没办法的事。


 


“你不要乱跑,我会联系各方共同抵制嘉世。”韩文清如此叮嘱我。


 


“哇哦,韩总裁好酷炫啊。”我吹了个口哨,语音上扬,这大概是名为欠揍不要脸的语气。


 


韩文清的眉头打了个中国结,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总能轻易拉到他的仇恨,我本人也明显乐此不疲。


 


躲在韩文清这里要清闲许多,哪怕我几次甚至能在楼下看到徘徊的人影,他们还是不敢上来。嘉世与霸图向来不合,韩文清又是威名远播,即使是刘皓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
 


我虽然躲着,但是也知道这样拖着不是办法。固然韩文清能从明面上把事情压下去,想彻底打消陶轩的念头还得我自己来。唯一的解决办法,只有正面迎击。


 


时间已经不多了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韩文清赶到时我正用化为矛形态的千机伞将一人挑飞出去,察觉出他来了便收了手。我转身看向他,浑身的战意还未收起,他与我对视上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。


 


他环视四周,地上趴着躺着的全是被我撂翻的人,都是刘皓的手下。他们其实只知道我来了Q市,并不确定我究竟藏身何处,会在韩文清家附近徘徊也只是基于刘皓对我的了解,现在我现身,下次刘皓就会亲自前来。


 


韩文清没再管那些人的死活,拉着我就回去。


 


 


 


“你到底瞒着我什么!”他握紧拳头,眼角泛红,音量不自觉地提高,紧紧咬着后槽牙,这是愤怒的表现。


 


“没有啊。”我的声音依旧平静,顺手拿过毛巾擦擦身上沾到的别人的血。


 


“没有?”韩文清又笑了,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以为我傻?刚才你战斗的时候眼白变成了纯黑,瞳孔细长,这是你用了千机伞之后才产生的变化!你刚才的样子根本不像人!”


 


我停下了动作。


 


这一点我是不知道的,虽然战斗了无数次,但却从未见过自己战斗的身影。


 


“……其实也没什么,只是使用千机伞似乎需要付出一些代价。”


 


“什么?”韩文清继续逼问。


 


我迟疑了下:“会少一些感情吧。我在战斗的时候发现自己心无旁骛,面前只有对手的一个个致命点。这把伞,”我抚摸着千机伞,“它会带着我去做出致命一击,那个时候我除了想打倒敌人不会再多想。”


 


韩文清的面色有所缓和:“只是这样吗?”


 


“应该。我想苏沐秋之所以要封印这它也是因为它会剥夺人的感情,如果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上恐怕又会引起腥风血雨。”


 


韩文清对此半信半疑,但是一时间他挑不出更大的毛病。


 


“交给你,至少你不会做出什么穷凶极恶之事。”


 


“呵,可能是他觉得我薄情,有没有感情都一样。”


 


“不是。”韩文清斩钉截铁地说,“你和他,都不是。”


 


我微笑着点点头。


 


霸图那边还需要他,他也只是察觉到我的战斗气息才特意赶过来查看。




目送他离去,我重新变得面无表情。我的手慢慢摸索到胸口,紧紧地按住。




 


 


“叶哥,好久不见啊。”刘皓笑盈盈地迎面走来,后面跟着数十个嘉世的精英人员。


 


我手持千机伞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,逐渐被包围。


 


韩文清被另一拨人分隔到了另一个战场,但是霸图的精英成员也再赶来的路上,他不需要担心。


 


刘皓此时也是破罐破摔,敢于正面跟韩文清叫板。只要他能从我手上拿走千机伞,韩文清再也不值得畏惧。


 


“叶哥,听老板说你不喜欢这伞啊,既然如此何必委屈自己呢?交给我,我会好好用它的。”


 


我笑了:“你来拿试试?”


 


那肯定不是友善的笑,刘皓收起了笑脸,一挥手,数十人以我为中心冲了过来。


 


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
 


我的意识在飘忽,眼前红光和白光交替闪现。身上有濡湿的感觉,舌尖舔过嘴角是满满的腥味。是血,不是我的血。


 


精英们一个接一个倒下,血花随着千机伞的运动轨迹飞洒开来。银白色的伞身纤尘不染,闪着冷冷的白光。


 


伞尖刺穿了一人的肩膀,他连人带伞被我钉在了树干上。那是刘皓。


 


他脸色发白,瞳孔紧缩。他在害怕,还带着兴奋。


 


我的意识回复了几分,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——眼角沾了飞溅的血液变得鲜红,整个眼球是纯粹的黑,只有瞳孔中心一道亮色的反光。


 


刘皓的嘴唇哆嗦着,还有鲜血涌出:“你的样子变了……好强……这,这就是千机伞的力量……”他的面孔突然扭曲,“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你还不想用!给我啊!我要变强!”


 


我动了动嘴唇,最终却是微微扭曲成一个形状:“你不配。”


 


这是我第一次在刘皓面前表现出恶意。


 


一击将他打昏,我把伞拔了出来,包裹全身的战意消散,一下跪坐在地上。


 


远处传来纷杂的脚步声,韩文清有序指挥的声音传来。我的眼睛累得睁不开,勉强掀开一道缝隙,看到韩文清奔来的身影。


 


他蹲下来掰过我的脸,看到我仍未褪去异色的眼睛,我知道是瞒不住了。


 


“叶修!”他狠狠掐着我的肩膀,指甲几乎要扣进肉里。


 


“其实我忘了跟你说,不只是战斗时,一旦使用了千机伞,就会慢慢地流失感情,直至成为零容错的兵器。”


 


对武器来说,感情是最不需要的。倘若被命令要刺穿心爱之人的心脏,人类的感情便会阻挠。力道少一分,不能刺穿;位置偏一分,不能刺中心脏。一件不能完美执行命令的武器就丧失了意义。




千机伞之所以是最终兵器,不单因为它的能力拔群,而且因为它会改造使用者。千机伞本身持有最强武器的骄傲,它不能容忍被使用者拖后腿。使用者跟随武器的脚步,这样的强力也是天下独一份。


 


最强,意味无情。


 


“因为一把武器!你就要丢掉感情!”韩文清几乎是在咆哮。


 


我伸手扣在自己的胸口,揪紧了衣服:“老韩,我之前觉得没有感情其实没什么,为什么现在觉得好虚啊……”


 


心脏强有力地跳动几乎要冲出胸腔,怎么会虚?




“你自找的!”


 


“这里……是空的……”我的手指无意识地乱抓,被韩文清一把摁住。


 


韩文清捉过我的手按在他自己的胸口:“都在这里。”




 那里有鲜明的热度,生命的热度。




我勾起嘴角,面颊有濡湿的感觉。


 


那是感情留下的最后痕迹。


 


 


 


从那之后我便没有了感情,也就成了现在的我。


 


刘皓没死,但是嘉世的人已经被我打怕,再没动千机伞的心思。千机伞的名声已传出去,还是不时会有人想打它的主意,但都不是我的对手。


 


我留在了霸图,跟着韩文清出出任务。本来我打算四处走走,韩文清执意要留下我,想了想留下对我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便从了他。


 


我的脖子上挂着他给我的一个小瓶,据说里面装的是我的眼泪。我问他怎么肯定那就是我的眼泪而不是别的什么,说到底这眼泪不过是一滴不纯净的水,有什么意义?


 


他沉默了一会儿,说他确定,有什么意义,说不清。


 


即使他说清我大概也不懂。




“我记得最后我哭了,那么你认为我是否是在恐惧?“




”人类的感情那么复杂,你自己都不知道,我怎么会知道?“


 


感情是一道电,我便是绝缘体,永远与它隔离。它划下一道鸿沟,将我彻底分为两个,现在的我不懂以前的我,以前我不能想象现在的我。


 


我的嘴角可以翘起,但那不是笑,我不高兴;我的眉头可以皱起,但那不是怒,我不生气;我的眼角可以下拉,但那不是哭,我不悲伤。


 


我问韩文清,既然我不想失去感情 ,为何还使用千机伞。


 


他说,因为感情。


 


我只知道,我用千机伞是为了保护千机伞,保护千机伞是因为和苏沐秋的约定在先,如果没有这个约定我是否还能做到?苏沐秋是我的朋友,所谓友情的力量又可以做到多少?




而韩文清,他帮助我,为我失去感情而遗憾,他对我的感情又是什么?又有多少?我对他呢?






 那天出完任务,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,我们沿着河上的一座桥慢慢溜达,夕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。




”韩文清,感情真的很重要吗?“这是我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。




韩文清停下脚步靠在栏杆边。背对着夕阳,脸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。




“在你眼中,草是绿的,花是红的。但是在具有各种感情的人眼中,草可以是黄的,黑的,无色的。主观的感情使各人眼中的世界不相同。”




”所以同一个世界,因为不一样的感情而不一样。“语毕,他揪住我的领子把我拖过来,嘴唇覆上我的嘴唇。




 我没有反抗地任他的舌头在我口腔中游走,舔过上颚时我不禁头皮发麻。


 


没多久他放开我,问:“有什么感觉?”


 


我老老实实地回答:“上颚处有些麻。”


 


“你只有生理上的感觉,我却能达到生理和内心的满足,这就是感情的意义。对人类来说心很重要。”


 


脑中划过一道光,我不假思索道:“你喜欢叶修。”


 


韩文清的嘴角扬起:”你懂什么叫喜欢吗?“


 


我被噎住了。亲吻在人类的行为语言中的确可以代表爱,但是并非所有的亲吻都有爱。不懂感情的我是无法分辨到底是否有爱。




我认真地看着韩文清的脸。尽管相识十余年,因不常见面,这张脸在我回忆中鲜以正面形式出现。记忆中的韩文清多为面无表情或是面带愠色,这样直白而柔软的笑容更为少见。




回忆中但凡带有强烈色彩的地方都被烈火烧灼留下黑色的大洞,一盏盏的走马灯变得残破不堪。我触碰不到,我分不清那是愤怒,是悲伤,还是开心。与韩文清的回忆格外残破,那样的非同寻常。




我是叶修,我知道。




幼小的芽还未长出地面就被连根斩断,它曾经挣扎存活过的痕迹却不会被抹去。




”叶修喜欢韩文清。“我认真地说道。


 


他嘴角的弧度扩大,扭头,刚毅的侧脸完全沐浴在暖色的日光下。


 


“早就知道的事。”


 


fin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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